外公和外婆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外是菜地。他们的房子是一栋很旧的三层房,外面灰色的水泥墙壁与周围几栋粉刷得白白净净的房子显得不太相称。里面的墙壁很多地方裸露出红色的墙砖,不少地方还结上了蜘蛛网,老式的电闸连个盖也没有。夜晚,楼梯间的电灯泡发出微弱的亮光。
外公家在一楼,却比外面要干净整洁得多,白色的瓷砖地板被我外婆拖得干干净净,几张有些年头的桌椅整整齐齐的靠着墙摆好。客厅里,满是褶皱的沙发前面是一台80年代的电视机,客厅后面是两张旧床。后门外是外公的杂物室。
外公之所以会有一栋在当时还不错的房子,是因为他曾经是一个政府干部,人民公仆,在他家那边,他几乎帮助过每一个居民,无论是就业,家庭,农业,他总会尽可能的帮助别人。他兢兢业业的工作,让他的头发早早地染成了白色,而他的脸上却依然红光满面。他的廉洁清明,也是他依然住着这样一栋老房子的原因。
虽然他是个公务员,但他却节俭到家,我小时候吃饭,常会掉些饭粒,他见状,就对我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准我浪费一粒粮食,他自己也说到做到。而且他的三餐都特别简单,早餐有的时候直接喝汤,连碗面有时都舍不得吃。夏天有电风扇,却偏偏用大蒲扇扇风。
他对自己是如此的吝啬,而对我却十分大方。外公攒钱,在家安装了空调,说是怕我夏天热,特意为我安装的,好像要一两千,这对外公来说是很大的经济负担,而他自己常常热得汗流浃背也不开,他还特地为我安装了热水器和洗手间,而他自己却都是从来去公共厕所。他自己甚至都没主动买过一件新衣服,在他身上的仍是那件土绿色的衣服。
外公还常常带我去菜园玩,菜园里辣椒,豆角,黄瓜,白菜,丝瓜,都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开出的花比什么花都好看,我和外公除虫,摘菜,挖花生,尽管热得要命,但那时我玩的开心极了。而外公常常把吃不完的菜送给左邻右舍,自己却很少吃肉。
几年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外公家,外公也不想来长沙,他可能是不喜欢城市这种浮华和寂寞,而喜欢脚踏实地的当农民吧。
而在08年国庆,当我打算再去外公家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噩耗:外公为我妈的堂叔打理后事,在乡下四处奔波,最终因高血压突发,倒在了去医院的路上,这一倒,他再也没有起来。
倒下时,他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来的如此突然,在我心头深深地刺了一刀。
我立马回老家,在外公的遗体前痛哭了几天,目送着外公埋入土地。
当我们收拾外公遗物时,在他的衣柜中,发现了我妈给他买的几套名牌服装,居然连标签都没撕下来,外公可以为我装空调,买吃的,却连自己的新衣服都不肯穿,他对自己吝啬到何种程度啊!想到这里,我们不禁潸然泪下。
那年寒假,我又去了外公家,只不过外公已经不在了,他的床上不再有人睡,只剩灰尘,他的菜地也因为修路被夷平。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在外公的屋里,曾经满是我与外公相处的记忆的屋里,曾经充满欢笑的屋里,如今的我只能听到轻轻的叹息,仿佛是人心在哀叹这命运的多变,仿佛是记忆在感叹这时间的来去匆匆。